【黑化014】温软

    叶花燃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王府被焚,三个哥哥、额娘相继去世,她被谢逾白买去,囚在锁梦楼的那段时光。

    梦里,她恨透了谢逾白。恨他不顾她的个人意愿,强行侵占了她的清白。恨他对她践踏如斯,令她成为一个可笑的玩物。每一日,她都恨不得他死。

    那段时间,她便是做梦都盼着他死。

    可梦里,她跟谢逾白也不全然只有剑拔弩张。

    他们也曾经有过短暂的平和的时光。

    她打小就喜欢小动物,对小猫小狗,总是没有半点的抵抗力。

    忽一日,里外都有亲兵把手的锁梦楼不知怎么就跑进来了一只橘白相杂的小奶猫。

    亲兵听见猫叫声,就要将那小东西给赶走,为了让这只小奶猫能够留在锁梦楼,叶花燃第一次开口求了谢逾白。

    谢归年的允诺当然没有那般轻易就能够给出,代价是隔日叶花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才醒,走路双腿都是发颤的。

    不管如何,小橘猫终于被允许留下了下来。

    因那天是阴历初九,叶花燃便给小家伙取名阿九。又因为阿九是个小模样俊俏的小哥儿,有时叫顺嘴了,她跟凝香还有碧鸢三人便会也会亲昵地唤小家伙九哥儿。

    每次她们一唤九哥儿,那小家伙便往地上一坐,懒洋洋地甩动着长长的尾巴,有一下每一下地地舔着自己的爪子,看人的眼神都透着睥睨,大底是真当自己是贝勒爷了,那姿态拿捏地可神气。

    九哥儿初时也不是这般拿乔神气的,很是在叶花燃身边承欢膝下,做小伏低过一段时间。后来养熟了,胆子大起来了,脾性也是见长。看人的眼神总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也就算了,有时还会将人抓伤,凝香跟碧鸢就都被抓伤过。

    公猫不是宜家宜室的主儿,没几日,变又喜欢上了去外头撒野,凝香跟碧鸢两人一个不留神,小九哥儿就能跑得无影无踪,比那春风还难觅踪迹。

    有一回跑出去,将近一个月都没能回来,叶花燃连同凝香还有碧鸢三人,都以为小九哥儿是丢了,找不回了,很是伤心了一阵子,慢慢地,也就接受了小九哥大底是回不来了的事情。

    不曾想,又过了数日,忽一日,听见有猫叫声从屋檐上传来。

    叶花燃推开窗一看,一只浑身脏兮兮,就连耳朵都被咬了一个角,根本连毛色都分辨不出的猫儿从屋檐上轻巧地跳落至了窗台。如果不是那双一蓝一黄独特的鸳鸯眼,叶花燃简直认不出,从窗台跳下,凑在她脚边,喵呜,喵呜地亲昵地蹭着的猫儿,是她的九哥儿。

    也不知道是被那只野狗给咬了,还是跟别的公猫争风吃醋,被教训了。

    倒是那次之后,小九哥儿乖巧了很多。

    不再成天跑出去野,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叶花燃书的时候,跳上她的膝盖,喵呜唤上几声,像是要跟书籍争宠。叶花燃便抓抓它的脖子,挠挠它的毛发,小九哥就眯上眼,模样享受。

    有时,叶花燃看书看得入迷,忘了搭理它,九哥儿喵呜叫几声,没得到回应,肉垫子便啪嗒一声,拍在叶花燃的脸上,脾气还挺大。

    倒是不疼,就是怪痒的。

    “小九哥儿,别闹。”

    梦中,叶花燃笑着,伸手,欲要将小家伙从脸上拿下来。

    阿九察觉她的动作,轻盈地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叶花燃抓了个空。

    担心它又跑出院子,回头又该被外头的野猫欺负,叶花燃忙从藤椅上起身,追了出去。

    她赤着脚,跑过一重又一重深深的庭院。

    不见她的阿九。

    叶花燃失望地往回走。

    几片花瓣,落在她白皙的脚背。

    抬头,白墙,黑瓦,院子里的杏花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花了,红的、白的、一簇簇,一团团,有几只乌鸦停在了树梢,犹自发出“呀——呀”地凄惶的叫声。

    叶花燃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忽地,一阵春风吹过,杏花如雨,轻盈地飘然而落。

    树枝摇曳,在一片绯红的杏花间,有什么东西,隐隐地有什么东西在树梢间轻晃。

    耳旁,有一道声音在叫她不要过去,千万不要过去。

    叶花燃还是赤着脚,迟疑地走了过去。

    宛若恐怖片电影里,被特意拉近,又特意调慢的慢镜头——

    花枝摇曳的树梢上,一具被剥了皮,血肉皆是模糊,形状难辨的血淋淋的动物被吊在那里,那双嵌着漂亮鸳鸯瞳眸的眼眶,血洞洞的,空无一物!竟是连双眼都被生生挖了出来!

    阿九!

    是她的阿九!

    她的瞳眸不可思议地睁大,喉咙仿佛被一块巨石给堵住,连喊叫声都发不出。

    紧接着,她转过身,“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但事实上,梦里头她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她只是干呕着。

    她的胃像是要燃烧起来,体内积蓄的力量全部都被抽离。

    她的身体轻飘飘地仿佛没有任何一点重量,她的双足机械地往后退。

    一脚踩空。

    身体失重,瞬间往下坠。

    跌出梦境。

    从前尘,跌回到了今朝。

    叶花燃从梦中惊醒。

    仿佛若被骤然被从水中抛上岸的鱼,叶花燃睁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爱新觉罗.东珠,你在唤谁?”

    一道冰冷、阴鸷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叶花燃眸中的惊惧未退,那就那样带着一双惊恐的眸子看了过去。

    从那双漂亮漆黑的瞳仁里,谢逾白清楚地倒映着她对自己的恐惧。

    他的手还被她抓在手里,是她烧糊涂了,将他错认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现在,她醒了。认出了他。

    她在怕他。

    和天下的人一样,都在怕他。

    白日的亲昵、主动果然只是因为她一时的神志不清所致。

    怒极反笑。

    薄唇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墨色的瞳眸翻涌着是风雨欲来的可怖阴骇,“怎么,白日醒时格格不是对本军座百般亲昵么?格格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人,嗯?”

    长长的、上挑的尾音,充满了挖苦跟嘲讽。

    忽地,身体忽然撞进一具极致的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