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刚过。

    宋湘湘心事重重地进去，发现甄明珠已经睡着了。

    网吧里的睡觉条件当然和家里没法比，可甄明珠困极了也没讲究那么多，甚至没撑到宋湘湘回来，便随意地蜷在沙发上睡成了软软一团儿，看上去跟只猫似的。

    她睡得不怎么舒服，睡梦中还在换姿势。

    秦远听见沙发挪动的声音一抬眸，朝宋湘湘道：“本来要出去找你呢，我拦了一下。”

    “哦。”宋湘湘点头笑了笑。

    她和秦远这些人相识时间不算长，可已经很了解甄明珠了。秦远能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她，不是没道理的。

    这姑娘看似活得毫无章法，身上却有许多难得一见的品质。她真挚又坦率，热烈却单纯，一向煞气逼人的阎主任都对她分外偏爱，更何况秦远这种见惯了虚与委蛇的公子哥呢。

    宋湘湘胡思乱想着，坐到了沙发上。

    她盯着电脑页面瞧了许久，突然想到，自己忘了问潘奕的手机号。这一别，可能又永远见不到了。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她，宋湘湘腾一下站起身，又一次跑出门去。

    凌晨的长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宋湘湘快走了好几步，走着走着又突然跑了起来，开口大喊：“潘奕——潘奕——潘奕——”

    喊声回荡在她耳边，无人应答。

    她怔怔地看着街上疾驰而过的车辆，闪烁的霓虹，以及，随风飘零降落的几片树叶。

    看着看着，她慢慢地蹲下身，看着地面呢喃：“潘奕。”

    仍然无人应答她，她像个傻子似的在街上蹲了好一会，觉得冷，又慢慢起身，抱着手臂，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太茫然，以至于都没有感觉到，不远处一辆车后面，有一道目光，送她进了网吧。

    “哐当——”

    网吧的卷闸门被拉了下来。

    两个世界隔绝。

    潘奕从车后走了出来，目光收回，一手拢着打火机淡蓝色的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随手装了打火机，他抬步继续往回走。

    心里那一点仍清晰的回忆，刚才那一个稍显矫情却分外动人的拥抱，过去了就算了，他一个混不吝的社会青年，距离那一种好学校的乖乖女远一点，便是他的仁慈，她的幸运。

    *

    宋湘湘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回到位子上。

    时至半夜，网吧里充斥着泡面味和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以及，似有若无却仿佛无处不在的油腻感。

    她右边的李成功还在玩游戏，左边的甄明珠却早已睡熟，就在她坐到沙发上这工夫，秦远将自己的沙发和她拼在一起，正侧着身，一手小心地托起她的脸，将她脑袋往自己怀里挪。

    在甄明珠睡着的时候，他脸上的怜惜疼宠一览无余。

    宋湘湘看得有点出神，不期然地，目光和正巧看过来的饶丽撞了个正着，她便随意地收了视线。

    秦远将甄明珠脑袋挪进自己怀里，低头盯着她睡得红扑扑的侧脸，只觉得娇软可爱，一时没忍住，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动作分外轻柔地捏了一下女孩粉嘟嘟的脸蛋儿。

    这动作看得饶丽目瞪口呆，酸溜溜地说：“他对甄甄未免太好了吧。”

    秦远捧着甄明珠，这件事在学校里是人尽皆知的，可她又不和这群人在一个班，因而很少见到人家私底下相处的样子，眼下亲眼见了，只觉得艳羡得无以复加。

    她语调里含着一丝复杂情绪，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徐梦泽都停了下来，低声警告：“知道就行了。”

    安城一中是没人敢惹甄明珠的，饶丽好歹算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徐梦泽可不愿意因为她带来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因而，他这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森然的冷意。

    饶丽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下一跳，抿着唇点点头。

    *

    “咣当——”

    卷闸门被推上去的声音传来。

    甄明珠吓一跳，一起身便听砰一声，撞了个眼冒金星。跌回秦远怀里的时候她睁开眼，一脸迷瞪。

    “嘶——”

    秦远一手扶额，倒吸气：“诈尸啊？”

    甄明珠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俊脸，茫然地问：“你搞毛线啊？”

    秦远揉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扶着她起来坐到了自己沙发上，抑郁地说：“你这睡个觉动来动去的，看你不舒服，我把你脑袋搁我腿上了，眼下这腿脚都没知觉了，你倒好，良心给狗吃了？”

    甄明珠看着宋湘湘哭笑不得的脸，回忆起了自己上网着睡过去的事情，扭头又看见秦远蹙着眉捶腿，连忙堆出满脸的笑，狗腿地说：“算我错算我错，消消气。”

    秦远瞥她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甄明珠凑过去：“别气了诶，小的给您捶捶腿？”

    “允了。”秦远老神在在地将腿伸了过去。

    甄明珠哈一声推他一把，笑得乐不可支：“去你的，想得美。”

    秦远被他一下子推到了徐梦泽身上，他懒得起身，顺势整个人靠过去，打着哈欠问：“老徐，几点了？”

    徐梦泽身子有点僵，声音也一样：“六点十五。”

    “六点十五了？”他左边的饶丽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坐直了，“六点四十早操啊。”

    徐梦泽看她一眼，嗯一声，顺手关了电脑。

    他关了电脑却没起身，等秦远一手按着他大腿从他身上起来后，他才站起身，绕过沙发往门口走。